墨色的遠山在慘淡的天穹下連綿,暗沉的黃昏里只有舊鐵皮火車轟鳴地駛過,帶起飛卷的塵埃。目光所及是一片遼闊的荒蕪田野,鐵軌旁的野草幾乎要觸到車窗。猛地一震,挨著車窗的他從不安穩(wěn)的夢里驚醒,似乎還未緩過神,目光空洞而蒼白。
好像少了點什么,好像空了些什么。
夢是什么?記不清是什么時候,他帶著一腔熱血駛向遠方,小小的鎮(zhèn)子容不下他的膨脹。即使無法名揚天下,也寧可去流浪遠方,決不蝸居著空守理想。記不清是什么時候,他真的流浪在大街上,在郵筒旁坐下,對著夜色自彈自唱。而眼前的人來來往往,在他身邊駐足的,竟只有一個學(xué)生模樣的小姑娘。她靜默地聽完了整首歌,一言不發(fā)地離開,他卻像找到知己一般,獨自感動一整夜。
年少輕狂時與誰醉酒縱歡整整一夜,醒來時發(fā)現(xiàn)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彼此懷里,宿醉之后還有力氣相互調(diào)侃。誰起哄著要對哪個姑娘告白,誰口無遮攔聚散慷慨,誰日日朝受命夕飲冰,誰又迷茫無措地徘徊。記憶已經(jīng)模糊,感受卻還存在?墒谴颠^的江風(fēng)早已遠去,愛過的愁過的都變成了過眼云煙。無力回想犯過的錯,時光早已幫人釋懷。漂泊之前他尚且澎湃,漂泊以后,他累了。
舊鐵皮火車轟鳴,對座夢里咳嗽,裹緊了毯子,繼續(xù)沉睡不醒。他很輕很輕地撥弄了一下吉他弦,動作生澀而僵硬。由此開始了他往后的生活。
高一:KamillaK
一個破背包,一把破吉他。他這樣離開,也這么回來。下意識地抱起吉他,抬頭看到對座仍在沉睡。指尖觸到琴弦卻又蜷回。他無奈。握住琴把的手漸漸收緊,咬住嘴唇,臉色漸漸發(fā)白。
他想起漆黑的出租屋里,窗外大雨傾盆。他數(shù)著漏水聲,幾瓶酒挨著混混沌沌到了天亮。暗無天日的世界里,只有被大雨模糊的寥寥路燈被暈開,微弱地照亮他面無表情的臉。醉不了也睡不了,像是被剝奪了做夢的權(quán)利。
雨向著車窗劈頭蓋臉地打來,山與荒野被吞沒在無盡的黑暗里;璋档能嚐袅疗,閃爍,困難地支起了車里的白晝。
三旬的年齡讓他放棄了流浪。孑然一身回到故鄉(xiāng),回到一個容得下自己的地方。曾經(jīng)害怕孤單的人,也愿意孤單地老去了。假裝自己坦坦蕩蕩、瀟瀟灑灑,咬住嘴唇,咽下往事的悲哀淚水,平平淡淡獨自走完余生的路。
夢倒塌的地方,今已爬上青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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