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幼時,我并不覺得文字有什么,可沒想到如今我卻如此迷戀它。我并不會靈感一現(xiàn)就跑去打開電腦,一邊敲打著鍵盤記下,一邊看著屏幕是上出現(xiàn)的一個個工整的字體,我從不這樣。我喜歡最原始的方式,拿起一支筆,坐在窗邊,坐在書桌前,慢慢的寫,一行一行,一個一個,一撇又一捺,像是在雕刻一件工藝品,看它一點一點在我的指尖下慢慢形成,像是雛鳥在慢慢長大。也許,因為這樣,我才以一種最原始的方式愛著它,愛著我筆下的文字。
圖書館的閱覽室無論什么時候人都沒幾個,大部分學(xué)生都去了圖書館旁邊的電子閱覽室,那里骯臟且悶熱,卻無論什么合時,里面都坐滿了人。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,他們可以忍著吵雜,任汗流浹背,問著好似食品腐爛發(fā)出的惡臭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閱讀,卻不愿意來圖書館翻閱真正可以觸碰到的書本;蛟S,真的是蘿卜青菜,各有所愛,但是,我是圖書館閱覽室的?,因為我堅信,書中那些可以輕撫的文字,可以更直接的深入人們的心靈,那些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才會有熱淚,網(wǎng)絡(luò)是永遠(yuǎn)不可能取代書本的。
我挑了一本很厚的小說,然后走到閱覽室的第二張桌子最右邊的位置坐下。我一直都是坐那兒的,從沒有人和我搶。我喜歡那兒,是因為在那個位置,清晨初升的太陽會透過巨大的落地窗,將旖旎的陽光灑滿整張桌子,灑在我翻書的指尖,閃閃發(fā)光。
圖書館是不允許有動物的,可是因為這里長期都沒有幾個人,學(xué)校也就默許了。它是一只流浪貓,還受了傷,圖書管理員奶奶見它可憐,便收留了它,白天奶奶工作就把它逮到圖書館,晚上它才跟著奶奶慢悠悠地回家。
它總是喜歡呆在第二排書架,第一排書,從右邊開始數(shù)的第十二本書前。那是一本很厚的《百年孤獨》,似乎有一些年頭了,書頁間已有了嚴(yán)重的破損。
為此,學(xué)校還曾一再要求圖書管理員奶奶把貓咪扔了?墒敲鎸D書管理員那腰背傴僂的身形,那雙渾濁的黑瞳孔,學(xué)校還是做出了讓步,讓貓留下。
現(xiàn)在,貓咪又直直地看著我,我也直直地看著它。沒一會兒,貓咪又跑開了,屢屢如此。我知道貓咪又跑到那本《百年孤獨》前,靜靜地趴下。
我猛然聽到空氣中傳來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,貓咪似乎也聽到了,它“噌”地一下站了起來,向圖書館的大門跑去。我暗想:圖書館的大門那兒應(yīng)該只有管理員奶奶。我忽然意識到事態(tài)嚴(yán)重,也趕緊隨著貓咪的腳步向大門的方向跑去。
貓咪趴在圖書管理員奶奶的左手邊,輕輕地舔著奶奶粗糙的左手。救護(hù)車來接奶奶了,我想抱起貓咪,把它暫時先帶回家住一晚上,讓奶奶好好休息?韶堖鋮s直直地看著我,大眼睛里滿是敵意,做出一副準(zhǔn)備攻擊的姿態(tài)。我沒有任何辦法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貓咪跑出去追逐醫(yī)護(hù)人員的腳步。
第二天,當(dāng)我再次踏入圖書館的閱讀室時,看到圖書管理員已經(jīng)換人了,那是一個大概30左右的女人,她只是低著頭玩手機(jī),連頭都不抬一下。
幾天后,我聽見坐在我身后的那個女生對她的同桌說:“我們學(xué)校的那個圖書管理員奶奶去世了呢,她兒女今天來給她辦葬禮。”我猛然轉(zhuǎn)身,看著說話的那個女孩,無法相信她的話,我激動地問她:“你是怎么知道?”“我的外婆家正好和那個圖書管理員奶奶住在同一條街啊。”女生平靜地回答了我。
而我再次碰到貓咪時,它只是蹲在圖書館閱讀室的大門前,沒有進(jìn)去,也沒有再守著那本《百年孤獨》。“喵——喵——”我輕聲呼喚貓咪,它聽到了我的呼喚,直直地看著我,拖著它那條殘疾的右后腿,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。貓咪蜷縮在我的腳踝邊,輕聲地叫著,叫聲似乎帶著一點凄涼。我知道,貓咪認(rèn)出我了,我也知道,它知道奶奶已經(jīng)走了。
我蹲下身,輕輕地摸著貓咪,從頭骨到尾巴,像是在為它按摩一樣。貓咪只是輕輕地叫著,仿佛是在向一位友人訴說著什么。
那只貓咪是孤獨的,就像它守著的那本書的書名一樣,它是百年孤獨的。從此以后,我再也沒見過貓咪,我想象著它流浪到了某個地方,那里有一片花海,想象著它孤獨地走在繁華的街道邊。
高一:雷迅
朋友們說我是“偽文藝青年”?晌覐膩砭筒皇俏乃嚽嗄辏衷趺茨苷勆“偽”呢?墒俏掖_確實實熱愛文字,喜歡筆在紙上游動。
學(xué)校的圖書館也許是我除了教室,呆的時間最久的地方了。圖書館不大,書不是很多,裝潢也并不讓人眼前一亮,但它窗明幾凈,這已足矣。
我習(xí)慣地走進(jìn)圖書館,向年邁的圖書管理員奶奶點點頭示意早安。
“喵——”貓咪拖著它那條殘疾的右后腿跳到白色的桌子上,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,與我四目相對。
它身上的白毛柔順且有光澤,兩張大眼睛炯炯有神,十分漂亮,估計是貓咪家族中的美人兒了吧。
它像守著那本書似的,一旦有人想拿走那本書,貓咪便對來人進(jìn)行攻擊。上次有一個初一的小男生想把它趕走,拿走《百年孤獨》,結(jié)果被貓咪咬傷了他的手,還真是一只脾氣暴躁的貓咪。
我曾問過奶奶:“這貓叫什么名字?”圖書管理員奶奶裂開嘴說:“沒名兒,反正只要沖它‘喵喵’地叫,它就過來了。”這時,貓咪就已經(jīng)爬上了奶奶的雙膝,直直地看著我,我也直直地看著它。僵持了一會兒,它可能覺得沒意思,就趴下去打盹了。
怪貓!我內(nèi)心忍不住揶揄那只貓。
只見奶奶的右手捂著胸口,左手死死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,眼睛瞪得很大,張開的嘴巴里不斷呼吸。我哪見過這種場面啊,趕忙拿起手機(jī),撥打了120。
閱讀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,無法想象管理員奶奶在那些沒有人陪伴的日子里,是如何抵擋住這窒息的孤獨?帐幨幍姆块g里彌漫著悲涼的氣氛,不斷地侵蝕著我的身體,我沒有辦法,只能落荒而逃。
我走向第二排書架,第一排書,從右數(shù)的第十二本書前,貓咪并沒有趴在那本《百年孤獨》前,它今天沒來。我沒有了看書的興趣,無奈之下,只好離開。
我不得不相信,奶奶確實走了,心頭一股酸醋感夾雜著遺憾,深入我的心臟。
我朝著圖書管理員那兒望去,那個女人還是在那兒低頭玩手機(jī),連頭都不抬一下,我不知道為什么,一下子覺得對這個女人心生厭惡。
我直直地望著貓咪的瞳孔,那雙眼睛不再炯炯有神,而是變得渾濁,像奶奶一樣。貓咪抬起頭來,也直直地看著我,這一次,貓咪它再沒有避開,我仿佛在它的雙目里看到了悲涼和痛苦。
朋友們還是說我是“偽文藝青年”,我已經(jīng)不在乎了。那只孤獨的貓,踽踽前行在無人問津的街道,我想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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