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奶奶,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啊?”一個小女孩指著綴滿星星的天空,眨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坐在身旁的奶奶。那位老人并沒有回答小女孩的問題,好像是在想些什么,眼神呆滯,渾濁的眼睛望著遠方。小女孩托著頭,看著老人的眼睛,笑了:“奶奶的眼睛里有星星!”
每逢過節(jié),我都會嚷嚷著去奶奶家,我熟悉奶奶家旁的一條小路,因為每次夏天的晚上我都會和奶奶在這里捉螢火蟲。走到院子,我便搶過爸爸媽媽手里的補品,喊到:“奶奶,我來啦!”我飛快地跑進里屋,奶奶那時總會顫顫巍巍地下床,我把上來的補品放在地下,跑去扶住奶奶,每當這時,奶奶總會摸著我的頭說:“丫頭又長高啦,變漂亮啦!”說著便笑起來,露出那不完整的牙齒,我也會沖她“咯咯”笑。她拉著我的手,說。:“丫頭,饞了吧!”于是便蹲在床邊,做了一個手勢放在嘴邊,示意我不要出聲,我會很識趣的不說話,心里不由得期待起來,然后屏住呼吸,看著奶奶的手,從床底拽出一個大箱子。當打開箱子時,我便笑開了花,因為我知道,奶奶喜歡把好吃的都藏在這里,每當過節(jié)的時候,便把好吃的都留給我。爸爸媽媽聞聲趕來,開玩笑道:“你們這祖孫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呀!”我和奶奶相視一笑,便不再理會他們。
奶奶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終于有一天,奶奶癱倒在床上,她用那枯竭的帶有老人斑的手,摸著我的頭,嘆道:“丫頭,奶奶快不行了,以后,還有誰會講故事給你聽呀?”我噙著淚水,一個勁的搖頭,說:“不會的,奶奶不會死的!”便哭得一發(fā)不可收拾,奶奶急了,用袖子幫我擦著眼淚,哄道:“丫頭不哭啊,奶奶不會死的,不會離開你的。”
參加奶奶的葬禮時,我出奇的平靜,受不住大廳內的嘈雜,我站在門口看著天空上的白云,一位妹妹走到我身旁,問道:“姐姐,奶奶去哪里啦?”我半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又看了一眼天空,默默的說:“奶奶去了天堂…”“天堂?天堂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?我也想去!”小孩子單純的世界觀里,天堂應該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吧!我沉默著……
還是夜晚,還有螢火蟲,還有蛙鳴,還有薄扇…淚眼朦朧間,又記起一些奶奶說過的話:“天上只有兩顆星星,一顆是你,一顆是我,丫頭啊,你看,那兩顆最亮,離對方最遠的就是我倆,雖然我們離得很遠,但我們是最親最愛對方的!”“真的嗎?那一個是我,那一顆是奶奶,但是現(xiàn)在我們一直都在對方身邊呢!”陣陣清風拂過,吹動了奶奶銀白色的頭發(fā),奶奶用手把碎發(fā)縷到耳后邊,我還想問奶奶什么問題,卻發(fā)現(xiàn)奶奶消失了,耳邊又傳來聲音:“丫頭,沒有我,你也要堅強的走下去!”這是奶奶的聲音呢,是奶奶想我了,來找我了吧!我朝著天上那一顆最亮的星星,微笑道:“奶奶,我會的,我一定會的!”
“嘿!奶奶,你看見我的小熊了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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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辛苦了大半輩子,到晚年才享清福,子孫滿堂可惜沒有人愿意陪她聊天,只有我和奶奶的關系一向很好。
記得奶奶跟我講過一個故事:“在奶奶小時候啊,經常被日本鬼子欺負,丫頭啊,你想不想聽爺爺和奶奶的故事呀?”我點了點頭,說:“想聽!”奶奶拉著我的手,慈祥的望著我,轉過頭,思緒飄得很遠很遠……“那個時候啊,我們的祖國還不太平,有一天,奶奶背著草筐去山上打豬草,意外遇見了日本的一個小隊,應該有五六個人吧,他們,發(fā)現(xiàn)了奶奶,笑到從奶奶走過來,當時奶奶手無縛雞之力,哪里能打的過這幾個大男人啊,于是奶奶就趕緊跑,邊跑邊呼救,幸運的在不遠處遇見了你的爺爺,當時你爺爺在割豬草,我朝他跑去,大聲喊道,救我,救我!你的爺爺看見了我后面的日本人,二話不說,拿起鐮刀就和他們扭打了起來,可是他一個人哪里打得過這么多人,于是你爺爺便處下風,他們把爺爺打趴在那里,便朝我走來,爺爺便死死地,拽住那個人的腳,不讓他們靠近我,那個日本人用腳踢他,爺爺很快就昏迷過去了,臉上的血護住了他的眼睛,不知是死是活,很快,由于這里的吵鬧,不少村民聞聲趕來,他們拿著鋤頭什么的東西急忙趕了過來,日本人見情況不妙,那天逃走了,當時呀爺爺傷的很重,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他,照顧他,便日久生情…”我從小就沒有見過爺爺,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,我曾無數次想象著爺爺的相貌,我想著,爺爺應該是個大英雄吧!我若有所思的抬頭看著奶奶,發(fā)現(xiàn)奶奶正用袖子擦著眼淚,我便問道:“奶奶,你想爺爺嗎?”奶奶“嗯”了一聲,或許是忘了我還在,奶奶有點驚訝,但很快便回過神來。我心想:奶奶沒有爺爺的陪伴,一定很孤獨吧!奶奶,你的孤獨,我懂!
那一天終將來臨。奶奶的尸首,在被人發(fā)現(xiàn)了之后,屋內便傳出了一陣陣哭喊聲……我知道這件事后,已經是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天,大人們已經為奶奶穿上壽衣。奶奶違背了對我的諾言,奶奶不在了,不在了…我不敢相信這發(fā)生的一切,我沖到院子里,就像以前一樣喊道:“奶奶,我來了!”可是我沒有聽見,那期待的熟悉的聲音…我哭了,我就像一頭野獸一般沖進奶奶的房間,屋內已經擠滿了很多人,他們都沉默著,我想看奶奶最后一眼,爸爸媽媽和親戚們拉著我,不讓我靠近,說是會臟了我的眼。我掙脫不開,便失去了理智,喊罵道:“你們都給我走開!奶奶死了,死了!你們在這里假兮兮的哭什么啊?很好玩嗎?奶奶在世的時候你們誰去陪過她?奶奶想要的只是陪伴,你們有誰陪過她?陪她聊過天啊?說。”我撕心裂肺的喊道,接近瘋狂。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走了過來,爸媽朝我使眼色,哄著我:“雅婷,不要鬧了!這件事我們回家再說!”我喘著粗氣,看著那些人,他們聽了我這些話之后,在那里默默的擦著眼淚,我吸了一口氣,還想說什么,卻被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厲聲喝住,還扇了我一巴掌,對著我爸媽說道:“唉…帶著她出去冷靜一下吧!”我被爸爸媽媽拉了出來,我用哭紅了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屋內所有人,我出去后,隱約聽見屋內傳出一陣陣壓抑的哭聲,接著又聽見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的聲音:“哭什么!不覺得丟臉嗎?”
“奶奶,你在天堂那里找到爺爺了嗎?你現(xiàn)在有爺爺的陪伴是不是不孤獨了?你什么時候還會再講故事給我聽呀?”
離奶奶去世時已經過了很久很久,我對奶奶的感情也隨之慢慢變淡了。但我還記得我和奶奶的那些故事,那些秘密。
初三:范雅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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