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零】
只是皆知她墳前開了株極盛的紅花楹,灼灼如火,艷紅如絮的花瓣零落了整整一個早冬,就快要覆蓋那座小小的墳頭。
【壹】
梨花案臺上九九消寒圖的素梅已點染成霞,案前的人兒慵整著衣衫,探出纖纖手點上最后一筆朱砂,這番九盡春來,終是盼到個暖了,連小雨都帶著溫潤春泥的氣息。
或是出身于商賈世家的緣故,鳳凰見過的稀奇玩意兒一樣不少,便全然不似那些溫婉嬌羸的小姑娘,性格頑劣了去。又生得一雙菱花瞳狡黠乖張,唇齒伶俐分寸拿捏妥帖,真真讓人無奈又歡喜。
鳳凰托著腮,碰了碰發(fā)髻間的釵笄,回憶起昨日娘親在及笄禮上抹著眼淚悄悄和她說:“娘定給你許個好人家,讓你風(fēng)光出嫁。”
大抵如長姐一般,許配給當(dāng)?shù)亻T當(dāng)戶對的富賈老爺,聘禮排了十里長街,出嫁時風(fēng)光一時,嫁后獨守空房。
長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,她向來最為溫柔乖巧,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最后換來的又是什么呢?那日她回家省親,穿了淡黃底撒花素綾通袖衫,發(fā)髻盤了朝云式,明明一身氣派,面容卻消瘦而落寞。
夜里,燭明香暗畫樓深,滿鬢清霜殘雪思難任。
“娘,求您讓我隨您出次府吧。”
夫人看女兒神情哀慟的模樣終是心了軟,揮手讓丫鬟們服侍小姐去梳妝打扮。鳳凰掩嘴低低笑起來,眼里像是有星芒閃爍,她多看了一眼府邸,恍惚間覺得這一走,好像就再也回不來了。
很小時候,鳳凰曾多次出府游玩,年歲漸長時,父親便給她下了禁足令,閑來只能翻翻戲折子和字畫,真真是清閑到無趣。
“阿碧,帶小姐去安和閣歇息,我要先去趟賬房。”夫人囑咐了一句就先走了,鳳凰跟著丫鬟的腳步去了安和閣,四面抄手游廊,院中甬路相銜,山石點綴,風(fēng)景倒是別致,鳳凰卻覺得百無聊賴,小口抿著茶,觀望街市的繁華。
而就在大漢一手扇向店娘時,巧妙地飛來一匹布隔開了兩人,沖力將大漢摔了個狗啃泥。
鳳凰癡癡地看著這一幕,那少年眉目如星,身姿頎長,真是俊俏啊。不知不覺就放下手中的茶盞,走出了安和閣,瞪了一眼要跟出來的阿碧道:“我去去就回,你在這兒等著!”
鳳凰歪頭想了想,朝驚魂未定的店娘笑了笑,抱起布就跟在了少年身后,亦步亦趨,小臉通紅。
“姑娘,你跟著我作甚?”
多年以后,少年劍客還能回想起鳳凰與他初遇時最小女兒的模樣,卻再也回不去了。
“這…這就是戲折子所說的定情信物嗎?!”鳳凰突然臉一紅,小聲嘀咕起來,竟惹得自己咯咯直笑。
【叁】
即使人家不要她。
我是劍客梧桐,鳳凰姑娘,如果早知道自己會遇見你。
磨人又狡猾,也許是鳳凰最好的代名詞。偏偏她裝的可愛,讓人氣而無可奈何,我說過要送她回家,她只是絞著手帕,開始淌眼淚,一雙菱花瞳如照月臨水,攪混了我的心。
可是……
鳳凰姑娘看梧桐的每一次揮劍,都仿若謫仙現(xiàn)世,他身上有與之俱來的正義氣息,讓人著迷。
“梧桐,你看我編的花環(huán)好看嗎?”
梧桐拾起樹枝丟進火堆里,淡淡應(yīng)了一句。
梧桐抬頭間,望見她偷偷擦拭了眼淚,心不知為何莫名的疼了。鳳凰是個鮮艷而倔強的姑娘,如何怎變成現(xiàn)在這般委曲求全。
風(fēng)又起了,梧桐添了一把火,再也沒有說話。
【陸】
他走到墳前,撥開那些紅花,輕輕撫摸那個小小的墳堆,低低喃道:“傳說只鳳凰只棲身在梧桐樹上?墒,天下有這么多好樹,鳳凰為何獨獨鐘情于梧桐樹呢?為什么呢?”
【柒】
他也是山僧。
高二:郁白
終南葬了一個姑娘,不知姓名,亦不知來處。
姑娘姓甚名何已無從評說,姑且管她叫“鳳凰姑娘”吧,身死紅花楹下,怕是沒什么能比這個更適合她了。后有山僧踏雪而過,清風(fēng)瘦月下抖落一聲嘆息,只道又是個癡情某某。
二十年前的春夜,南風(fēng)夾雨,掠過著雕花的小窗。
鳳凰姑娘攏了攏輕衣,眉間有些許乏意了,但仍是怔然望著窗外。漆黑的樹影在月光下?lián)u搖晃晃,投落在狹長的小湖上,波平如鏡伴著螢火斑駁,隔在深閨外。
養(yǎng)在深閨里的姑娘,鮮有這樣特別而美麗的。
好人家么?鳳凰淺淺思量著,嗤笑起來。
誠然,經(jīng)商人家,哪有不外出的?
鳳凰至今也不會忘記,長姐面對著一家親眷,淚水仿佛決堤的江河,但她什么也沒說,眼底全是疲倦。也許是看透了世事涼薄,得過且過吧,連當(dāng)時的鳳凰都這么覺得。
醒來時天色蒙蒙亮了,小丫頭急匆匆跑來和鳳凰咬耳朵:“小姐,夫人要給你置辦嫁妝去了。”聞此,待不及梳妝打扮,她就慌慌張張跑到府門前,扯住娘親的袖子,神情委屈。
鳳凰想了一晚,明白自己再討喜也無法抉擇自己的良人。足不出戶的深閨女子最為命苦,連待嫁的人模樣都不知,可是自己不甘心,一定要說動娘親自己做次主。
【貳】
街市金翠耀日,羅綺飄香,茶坊間人頭攢動管弦聲聲,柳陌花衢里歡聲巧語,各類奇珍異寶排列在店,晃了鳳凰的眼,饒是見識如她也被這場面嚇了一跳。
橫望過去是個賣絹布的小鋪,店娘打著盹,一片祥和。視野中卻突然闖入幾個彪形大漢,狠狠揮落店中的絹布,嚷嚷著要店娘交租費,面容猙獰,嚇得店娘涕淚交加。
不遠處的白衣少年收起長劍,點漆般的瞳仁帶著冷意,他信步走近店內(nèi),屈身撿起那塊布,聲音溫潤而清朗道:“這布我買了,若下次還見到你們,別怪我的劍不長眼。”
少年負(fù)劍離開,留下碎銀,并未帶走那塊布。
轉(zhuǎn)過了幾個街角哦,經(jīng)過了鬧市與酒樓,鳳凰依然跟著少年。饒是從容如他,終是回頭了。
“大…大俠,你的布。”鳳凰抱著布,明明是羞澀的模樣,眼睛里卻是通透的落落大方。
“既然姑娘喜歡,就贈與你吧。”
少年劍客好似突然被嗆到,無奈搖了搖頭,這姑娘真是耿直可愛地有意思啊。
鳳凰本是該回茶坊的,阿碧還在等她,娘親還要為她挑嫁妝,可看見了少年,她突然不再那么留戀回家了,骨子里的頑劣個性讓她想隨少年浪跡天涯。
【肆】
我大抵永遠都不會出現(xiàn)在京城。
師父從前告誡過我,此次出行時磨練劍功,萬不可被俗世拖累,到時候回到驚涼山,若沒有所成,是要被逐下山的。
【伍】
她知道,自己很喜歡很喜歡梧桐,也覺得梧桐變得沉默寡言,是自己拖累了他。
“嗯。”
“梧桐,我當(dāng)了所有首飾,買下了終南邊的小居。你走吧,我等你回來。”姑娘的眼睛里明明藏著淚水,卻笑很明媚。
“你不用自責(zé)的。”可能是看穿了梧桐的心思,鳳凰嘻嘻笑了,“是我一廂情愿隨著你,以后我不會再拖累你了,現(xiàn)在我的字畫在京城可盛行了,不愁吃穿的。”
他知道,鳳凰會一直等他,天荒地老。
“后來呢,后來呢?”山僧講到這里,一群粗布荊衣的小女孩追著問他下面的故事。
說著說著他開始痛哭起來,那哭聲哀慟地仿佛世間只剩他一人。
他曾是劍客。
他說,他現(xiàn)在只想好好陪鳳凰,走那段欠她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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